《论语述源》为政第二章七 (4 / 4)
《孔子家语卷五?困誓第二十二》22.3(《荀子?子道》、《韩诗外传?卷九第四》、《太平御览?孝中》亦载):“子路问于孔子曰:‘有人于此,夙兴夜寐,耕芸树艺,手足胼胝,以养其亲,然而名不称孝,何也?’孔子曰:‘意者身不敬与,辞不顺与,色不悦与。古之人有言曰,人与己与不汝欺,今尽力养亲而无三者之阙,何谓无孝之名乎。’”在孔子看来,敬的标准有三个,其一是在父母面前要恭敬,其二是说话不要忤逆,要顺从,其三是在父母面前要始终和颜悦色,不能拿脸色给父母看。
《礼记?祭义》说得更细:“身也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灾及于亲。敢不敬乎?亨孰膻芗尝而荐之,非孝也,养也。君子之所谓孝也者,国人称愿然曰‘幸哉’。有子如此,所谓孝也已。众之本,教曰孝,其行曰养。养可能也,敬为难。敬可能也,安为难。安可能也,卒为难。父母既没慎行其身,不遗父母恶名,可谓能终矣!”
桓宽《盐铁论?孝养篇》认为“养”有三个层次:“善养者不必刍豢也,善供服者不必锦绣也。以己之所有尽事其亲,孝之至也。故匹夫勤劳,犹足以顺礼,歠菽饮水,足以致其敬。孔子曰:‘今之孝者,是为能养,不敬,何以别乎?’故上孝养志,其次养色,其次养体。贵其礼,不贪其养,礼顺心和,养虽不备,可也。易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也。’故富贵而无礼,不如贫贱之孝悌。闺门之内尽孝焉,闺门之外尽悌焉,朋友之道尽信焉,三者,孝之至也。居家理者,非谓积财也,事亲孝者,非谓鲜肴也,亦和颜色、承意尽礼义而已矣。”首先是“养志”,顺从父母的意志,有点前边说的“无违”的意思;其二是要“养色”,让父母随时都有一个好心情;其三是要“养体”,要让父母随时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孝经纪孝行章第十》则从五个方面来总结“敬养”包含了五个方面的意思:“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
孔子用“敬养”来回答子游问孝,是要告诉子游,“孝”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挚情感,一种爱的心情,而不是流于凡俗的形式,正如“礼”是一种文化精神,不能理解做一些简单机械的礼规礼制。《八佾》第十七章“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胡寅认为,“世俗事亲,能养足矣。狎恩恃爱,而不知其渐流于不敬,则非小失也。子游圣门高弟,未必至此,圣人直恐其爱踰于敬,故以是深警发之也。”孔子这句话对子游研究“礼”有着巨大影响。子游十分注重礼乐的学习研究,因此,他对礼的专精程度比子舆、子夏、有子等都高,是孔门弟子礼学研究的出类拔萃者,被孔子列为“文学”(诗书礼乐文章)科第一。
子舆是出了名的孝子。“啮指痛心”讲的就是他(曾参,字子舆,事母至孝。曾参采薪山中,家有客至,母无措。参不还,乃啮其指。参忽心痛,负薪以归。跪问其母,母曰:有客忽至,吾啮指以悟汝耳《二十四孝》)。在“敬养”方面,他也做得很好。子晳年纪大了,子舆便奉养他,每顿饭都是有酒有肉。将要撤桌时,子舆一定会询问父亲剩下的饭菜如何处理。如果父亲问是否还有剩余的酒肉,则子舆一定回答说“有”,以免父亲失望。所以,子舆在《大戴礼记?大孝第五十二》中说,“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不辱,其下能养。”
有趣的是子舆的儿子曾元在“敬养”父母方面却做得极其糟糕。《孟子?离娄上》:“曾子养曾皙,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余,必曰‘有’。曾皙死,曾元养曾子,必有酒肉;将彻,不请所与;问有余,曰‘亡矣’。将以复进也。此所谓养口体者也。若曾子,则可谓养志也,事亲若曾子者可也。”意思是说,曾元侍奉子舆也是每餐必定提供酒肉(养也),不过曾元不再询问子舆每餐剩余的东西如何处理。当子舆问是否有剩余酒肉时,曾元则直截了当的说“没有了”(不敬也)。目的是要留下以后慢慢享用。曾元侍奉父亲仅仅是满足衣食方面的需求,并没有真正做到“敬”。
所以,“孝”的内质是“敬”,而不在养。当子路觉得自己愧“养”父母时,孔子慰之(《孔子家语?卷二》):“子路见于孔子曰:‘负重涉远,不择地而休,家贫亲老,不择禄而仕.昔者由也,事二亲之时,常食藜藿之实,为亲负米百里之外.亲殁之后,南游于楚,从车百乘,积粟万钟,累茵而坐,列鼎而食,愿欲食藜藿,为亲负米,不可复得也.枯鱼衔索,几何不蠹,二亲之寿,忽若过隙。’孔子曰:‘由也事亲,可谓生事尽力,死事尽思者也。’”“生尽其力,死尽其思”,也是一种“敬”,意思是告诉子路你已经尽力了,不要过于自责,。
《二十四孝》里记载了一些事亲以“敬”的故事:汉文帝亲尝汤药(三年如一日,孝之大者);子路百里负米(这就叫尽力);郯子鹿乳父亲(可爱之极);江革行佣供母(苦孝);郭巨埋儿奉母(不过太残忍);黄香扇枕温衾(有点夸张,孝行可嘉);王裒闻雷泣墓(死孝);王祥卧冰求鲤(有点自残的味道,不可取);吴猛恣蚊饱血(同样的自残);庾黔娄尝粪忧心(无奈至极)……
本章讲孝的内涵之三,“敬养”,强调“孝道”的根本是“敬”,即发自内心的恭敬。但是这种“敬”也要依“礼”而行。具体的说就是《为政》2.5章所说的“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礼记祭义》感慨道:“众之本教曰孝,其行曰养。养,可能也,敬为难;敬,可能也,安为难;安,可能也,卒为难。父母既没,慎行其身,不遗父母恶名,可谓能终矣。”
奉养父母容易,要始终做到内心诚敬,以父母之忧为忧,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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