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第一 第三章
1.3.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第二章讲“仁”,讲“仁”的内核和本质---“孝悌”。本章讲“不仁”。第二章讲“人之本”,本章讲“人之恶”。“不仁”第一表现是“不孝”,其次是“巧言令色”,满脸阿谀,花言巧语,工于辞令。
1.3.1“巧言”
“巧”。许慎《说文》,“巧,技也。”《刘氏正义》:“诗雨无正笺:‘巧,犹善也。’礼表记注:‘巧,谓顺而说也。’”“巧”的意思就是工于技巧而善为之。
“言”。许慎《说文》,“直言曰言”。甲骨文字形,下边是一个“舌”字;中间一个“一”,表示言从舌出;整个字形就是张口伸舌说话。郑玄注《大司乐》,“发端曰言”。
“巧言”。工巧辞令。很会说话,说起话来,一让人觉得顺耳、舒服;二让人愉悦于心,乐于听从;三能让听言者和言者为任何事情找借口。“巧言”的人有两个问题。第一是出发点有问题,心里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第二是力求语言修辞,内容上却空洞无物。因此,巧言者,必有企图。
孔子对巧言者尤其憎恶。《卫灵公》15.26孔子说:“巧言乱德”,所以“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公冶长》5.25)。《荀子?哀公》载:“鲁哀公问于孔子曰:‘请问取人。’孔子对曰:‘无取健,无取詌,无取口啍。健,贪也;詌,乱也;口啍,诞也。’”“口哼”,能说会道,能言善辩,这种人不能够重用。费仲巧言惑辛;赵高胡语害人;安禄山谀辞获宠;蔡京逢源得位;高俅乖巧受赏。这些人都是巧言得位,祸乱天下的典型。司马光警告道,“人臣之谊,宜直言正论,非苟阿意顺指。”
1.3.2“令色”
令。《尔雅释诂》:“令,善也。”美好的意思。
色。许慎《说文》:“色,颜气也。”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气达于眉闲是之谓色。”“色”是内心世界在眉目之间的外在表现。引申过来,“色”,就是待人、接物、处世的外在态度。
“令色”。令色,好脸色,是装出来的取媚于人的神态和体态。满脸阿谀,和颜悦色,不是出于内心的善,它最大的特点是虚假。包咸,“令色,善其颜色。”子舆说,“胁肩谄笑,病于夏畦。”意思就是说,耸起两个肩头,做出一副讨好人的笑脸,这比头顶盛夏的毒日在菜地干活还要令人难受啊!易牙杀子谄主,是最典型的个案。所以,令色者,往往包藏祸心。贾充谄谀陋质,结党营私,陷害忠良(陷害任恺最出名),史书评价他“无公方之操,不能正身率下,专以谄媚取”。从某种意义上讲,正是贾充的女婿司马衷即位导致了“八王之乱”,乃至后来的“五胡乱华”。
“令色”是恶德,不可取。然而,一个人的“色”,一个人在眉目之间表现出来的待人、接物、处世的外在态度却值得重视。孔子告诫弟子在劝谏时要善于观察脸色,在不同的场合,或朝堂,或外事,或居家,要或庄重、或平易、或放松,要从容有度。孔子自己就常常是“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1.3.3“鲜矣仁”
“巧言令色”,既花言巧语,又满脸伪笑,孔子称之为“恶德”。巧言者,必有私谋;令色者,定藏祸心,这样的人不可能修“仁道”。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种人只讲究外在的修饰,不注重内心的修养,势必与“仁”渐行渐远。对于“言、色”,不仁者更多的是技巧,仁者更多的是修养,此其一;其二,“巧言令色”的人说话总拣好听的说,满脸伪笑逢迎,为利益而取悦。君子取义,小人谋利,做什么事情都以利益为出发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修己持身、自明内达?怎么可能修“仁道”,成就“仁德”?所以,《大戴礼记?曾子立事篇第四十九》子舆说:“巧言令色,能小行而笃,难于仁矣。”这种人或许会有些小办法,有些小作为,却很难成就君子仁道。
当然,一个没什么本事,心术又有问题,缺少“仁义”之心,本来名声就不好,又要想攀爬高位,谋求上位者的宠信,除了“巧言令色”,也没什么其他好办法。
这个“鲜”字值得注意。说明不是没有仁,而是少仁。因为“仁”是人性中本有的一种情感,“巧言令色”的人只是被利益蒙蔽了内心。皇侃引张凭的话评价道,“仁者人之性也,性有厚薄,故体足者难耳,巧言令色之人,于仁性为少,非为都无其分也,故曰鲜矣有仁。”从“鲜矣仁”可以看出,孔子从来就是一个温婉的长者。读《论语》,少一点伪作,多一点真诚,你就会发现,孔子的圣人光环去掉之后,就是一个温婉敦厚,和蔼可亲的长者。他要做的其实就跟学生们说说做人做事的道理,教学生们做好人做好事。如此而已。朱熹说,“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悦人,则人欲肆而本心之德亡矣。圣人辞不迫切,专言鲜,则绝无可知,学者所当深戒也。”
第二章说的是人立身行事之本,“孝”;本章说的是做人做事要务实,不要巧言令色。“犯上作乱”,“巧言令色”,都是“不仁”,都会妨碍一个人的修行,妨碍一个人的君子之路。一个人先做到了“孝悌”,就会心存和悦,就会“忠信”两全,就不会有暴虐之心,就不会犯上作乱;一个人一言一行都出自本心,不伪作,不“巧令”,就走上了“修仁”的道路,就有了修身齐家治国的基础。一个人在追求“仁”的过程中,如果只是追求外在的修饰,不去追求内在的升华,往往会变成对私欲过分的追求,失掉“仁”的本性。顾炎武《日知录》说,“天下之不仁之人有二:一为好犯上作乱之人,一为巧言佞色之人。自幼而不孙弟,以至于弑父与君,皆好犯上作乱之推也。然则学宜如何?必先之以孝弟,以消其悖逆陵暴之心,继之以忠信,以取其便辟侧媚之习;使一言一动皆出于其本心,而不使不仁者可乎其身,夫然后可以修身而治国矣。”
“巧言令色”,做学问的人要引以为戒。孔学尚质朴,要求君子做人做事言行一致,谨慎小心。时下,一些所谓的哲人在宣讲人生大道、社会纲常的时候,道理浅陋,言辞浮夸,花言巧语,专于宣讲一些基本没用的东西,人们也没法从中学到有用的学问。不过,“巧言令色”者也不足惧,因为他们内心懦弱而虚空,重要的是我们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善于识别。所以,《尚书?皋陶谟》在评价共工的时候说:“何畏乎巧言令色者孔壬。”
有人从所谓创新的角度立论说,在诚信基础上的“巧言令色”是可取的。然而,做人做事,没有机辨可言。不过,要注意的是,巧言不能等同于善言,令色不能等同于好(hǎo)色。巧言令色者谋利,善言好色者谋义。一切道德行为,只有符合“义”的标准,才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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