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汉太祖与姒少康之论
5.5汉太祖与姒少康之论
殿内众人包括钟会在内都陷入了思考，皇上更像是被触及了某些心事，脸上悲伤的神色一闪而过，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终于还是忍住没有说出口。
见一时没有人插话，林老师又接着说道：“而若陛下欲将稷下岛收归直辖，定需设立衙署，派遣官员属吏，丈量土地，编辑户口。臣当日在邙山时曾与陛下说过，海上天候最是难测，一不小心就是船毁人亡，生死两隔。我们三人此次前来也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两地来往不便，也是莫大的难题。另外，臣还有件是要禀明陛下。前几日，臣曾与钟士季、裴季彦饮宴，经裴季彦提点，方想起稷下岛在东海之说却是当年先祖不识地理的谬误，稷下岛其实地处南海之内。我们三人此次登陆之地也在东吴会稽郡内，只因素闻魏国乃系中原正朔，这才辗转千里才由陆路抵达洛阳。”
林老师算是有力的支持了皇上，同时也小小的反驳了荀顗，皇上连连点头，向着荀顗笑道：“颖阴侯，朕看这稷下岛的拳拳之心更胜倭国，理应嘉奖。”
荀顗不为所动，摇头道：“陛下，朝廷自有法度，您虽然贵为天子，但也不能违背。稷下岛如何评判，自有大鸿胪决定，林和自可到大鸿胪处分辩。”
皇上脸上笑容退去，半晌沉默不语，一会儿缓缓站了起来，走下台阶，两眼通红，似乎要流下泪来：“方才我听了稷下岛青鲲的故事，也颇有感触：我魏国又何尝不是另一艘青鲲！我倒想请教诸位，如今的魏国还是不是当年武帝、文帝诸开国之君，荀令君、司马宣文公、陈靖公等股肱之臣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亲手所建的大魏？”
皇上这话说得实在太重了，我的心里又紧张又郁闷，生怕他忍不住提前掀桌子和司马昭翻脸，殃及了我们这几条池鱼。
殿内众臣一齐拜倒在地，司马昭诚惶诚恐，以头杵地，哽咽道：“陛下如此说，教臣等如何自处？臣等对陛下忠贞不二，天日可表。”
“既然如此，朕想封赐一个小小的稷下岛，却还被诸卿百般阻拦，是真打算逼朕自食其言？”皇上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司马昭没办法，话赶话到了如此地步，也只有先妥协了：“微臣不敢，就按陛下的意思办就是了。只是林和既非稷下岛使节，也未携带稷下岛国书，直接赐予属国金印未免太过儿戏。不如这样，微臣先知会大鸿胪此事，令其着手准备，只待林和等人由稷下岛取回国书，便行封赐，陛下以为如何？”
司马昭表面答应，实际用的还是拖字诀。我们三个已经说了要在洛阳学习儒家经典，而儒家的经传汗牛充栋，不可胜数，要想学有小成至少两三年时光，再千里迢迢到稷下岛一去一回，恐怕又要用去一年半载，三五年之后，改朝换代也说不定了。
皇上当然没有真的想和司马昭翻脸，今日能逼迫司马昭退让了一步，恐怕已经是这些年来难得的胜利，皇上也干脆见好就收，破涕为笑道：“那便一言为定。林先生，你便依大将军所言，他日携来稷下岛国书，朕便正式册封稷下岛，并赐属国金印。”
林老师忙不迭拜倒称谢，这件事就算定了下来。我从内心深处对这位年轻的皇帝充满了感激和怜悯。感激的是他竟然真的为了给我们争取一个属国的身份而与司马昭针锋相对。怜悯的是东堂之上的这场小小的争论，恐怕正是每次朝议的缩影，在皇帝需要支持的时候，没有一人能够挺身而出，这魏国江山的摇摇欲坠，简直肉眼可见。
打了一场小小的胜仗，皇上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并没有让我们退下的意思，而是对林老师笑道：“林先生免礼，你有献书之功，朕有所封赏也是应有之义。朕方才听你提到汉朝，你可曾听过汉朝开国皇帝汉太祖故事？”
林老师不知皇上用意，含糊应道：“臣来中原之后也曾听人说起汉太祖刘邦的事迹。”
“先生听过就好。朕尝与众卿评论古来帝王的优劣，对于姒少康和汉太祖的功德高下，朕与众卿各持己见。林先生是外来人士，我倒想听听，依先生之见，姒少康与汉太祖的功绩孰高孰下？”
姒少康是夏朝的第六代天子，起兵杀死了当时篡位的寒浞，复兴了夏朝，史称少康中兴。曹髦和群臣辩论姒少康和汉太祖谁的功劳大，这件事在《三国志》里面有过记载，这时朝中的群臣几乎都是司马昭一党，毫无意外的一致认为开国皇帝汉太祖的功绩大于中兴之主姒少康，唯有皇帝一人坚持姒少康功绩大于汉太祖。
皇上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我们，真有点难为我们了，因为这个议题“站队”的意味极浓。大臣们都不是傻瓜，当然能看出曹髦是想做中兴之主，司马昭要当开国之君，两人的实力又太过悬殊，那么大家都支持汉太祖也就理所当然了。对我们这几个外来户来说，这道选择题好做，只是自己的良心难以面对。
林老师也是难以决断，沉吟了半天，始终没法下定决心支持一方。皇上也不催促，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林老师的头顶，期待着能得到一份惊喜。忽然，我身边的夏师姐挺身道：“陛下，不如让臣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林老师和我都有些惊愕，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代表我们三个做出决断，需要莫大的勇气，至于后果，那便听天由命吧。
夏师姐今天穿的是女装，恢复了青春靓丽，身上还散发着一种和当时女性截然不同的气质，可以说是英姿焕发，根本找不到当日在邙山时狼狈的影子。皇上眼前一亮，笑道：“夏姑娘请讲。”
“汉太祖刘邦出身草莽，却能匡定天下，一统中原，可称得上是一位不世出的英雄。然而夏真却更偏爱少康。少康诞生之前，夏朝已然衰败，朝廷上下几乎找不到一位忠臣，天下人都觉得夏朝的灭亡近在眼前。少康却矢志不渝，以天下为己任，挽狂澜于既倒，怎能不令夏真心悦诚服？”夏师姐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
不等夏师姐说完，皇上就激动地站了起来，眼睛中似乎有雾气蒸腾：“说得好！夏姑娘巾帼不让须眉，真乃朕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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