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风雨兼程
不多时,早上还适宜人们出门劳作的天气却突然阴沉下来,看样子是要下雨了。这么想着,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天上真的飘过来几粒零星的雨珠,空气里已经稍稍有了凉意。等到劳作的人各自跑回自家门前的时候,这雨势渐大,屋檐下已经挂上了一串水珠。跑回家的人放下手上劳作的工具,抖落了一蓑烟雨,他没淋的怎么湿,不必去换一身衣服,他便把头上的斗笠摘下立在门边之后,转过身面对着门前已经烟雾缭绕的群山听风观雨起来。好生一阵清闲,疲惫的身体随着躁热的天气一同放松,难得的感到惬意非常。他就在门边站了足足一刻钟,脚下裹着泥也不曾去清洗。等到他回过神来,打算就着屋檐下的雨水清洗一番之时,村子里莫名响起了锣鼓的声音,声势好不热闹,想是前两天刚进村的流动戏班已经开始准备搭台唱戏了。那得去占个好位置啊,他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变得勤快了起来。
而这一幕都被对面山上的一人看在眼里,他藏身在一颗树上,横卧着,眼神涣散,一副索然无味可又想做些符合自己兴趣的事情的状态,长袍反着翻过来垂落在身体两侧。他就这么看着山底下那位劳作的人清洗干净整理好自己的穿着之后往村中心的戏台子去了,这时那锣鼓之声也渐渐变得急骤且远大起来,一阵阵传进他的耳朵里。他也想去看一看,这么想来,自从进入宗门就没体验过这种坐在人群里看戏的生活了,不由得心痒难耐。但他现在还不能去,他还有一些尾巴需要处理。这么想着,他转过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那片稍显茂密的树林,那里还是迟迟不见有来人的动静,有那么一刻他觉得恍惚,感觉这连日来有人跟在自己身后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不时有几颗雨水透过层叠的枝叶间的缝隙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头发已经盘起了一层细密的水珠,这些水珠最终又汇集成一个大水滴沿着他的鬓角流下来,但他没有去擦,任由雨水纵横。
但事实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个黑衣人,由于同伴去跟踪李恩仇还久久未归,早已在路上耽搁了半日用来等同伴归队,在确认同伴可能遭遇了什么危险之后,这才又随着林知山的方向正极速赶来。现在如果所设不假,他们只有林知山这么一条线了,所以他们也是很紧张的在寻着林知山的踪迹。但现在这里山连着山,不算很好找,不过好在此二人中有一人的感知力极强,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山林中有一处正淡淡散发着内力,另一人经过他的指引已是一同朝着那散发内力的地方而去。二人在山林里左突右闪,不时惊起一些飞鸟。鸟鸣叫着就扑上了天空。这一声鸟叫在只有远处锣鼓声和雨声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的尖锐,很快他就传进了林知山的耳中。在他那横卧在树杈上如坐佛参禅一般一动不动的身形终于动了起来,他坐起身,眼睛透过枝叶辨认着鸟叫的方向,同时身上的内力更是不再隐藏。他莫名有些得意起来,如果把散发内力的自己比作诱饵的话,很快就会有鱼钩伸过来了。他坐起身之后复又卧下,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眼睛已经眯起来,听着戏班里的锣鼓声像是特别享受,最后竟随着锣鼓声在树杈上打起拍子来。
今天要上演的是一出古戏。在一块戏班用来宣传今日曲目的板子上,古戏二字用给演员上妆的水彩着重加粗了几笔,这引得村民关注,纷纷前来捧场。现在的戏基本上都已经被加入了各种流派的色彩,南方有京派,大都把古戏改成了宫廷戏,用来取悦水族皇帝的,而北方又分三派,派别则是以各自的祖师姓氏命名,分别是陆派,穆派和青派。虽说都是为了适应各个朝代加入不同的元素看点,以便能在世间混口饭吃。但原汁原味的总是不至于过时,现在戏班子临时搭建起来的戏台内已经座无虚席,大家都等着看这个流动戏班里到底有什么讨生活的能耐。那位之前听风观雨的劳作者因为来的及时,已经占了一个前排的位置,此时已是端端正正的坐在位置上,有那么一刻他与周边坐的塌胸弯背,与旁人说着家长里短的村民似乎格格不入。他不像是一个庄稼人,而更像是一个受过训练的有涵养的出身不低者。但其他村民是不会引以为意的,他本来进村的时间就不长,与其他人不熟悉也实属平常。不多时,戏台子外燃过三声鞭炮声,锣鼓声停了一会儿然后又响起,戏台上写着出相二字的门帘里陆续走出来一行人,他们或跑或跳,亮相登场,好戏正式上演了。
在众多姿色平平的演员当中,却是有两个人的身段是让那位劳作者离不开眼的。其中一个,生的虎背熊腰,虽然他的身材被肥硕的戏服遮掩了过去,但和其他人把戏服穿得空荡荡相比,他穿的就像是一件紧身衣,自然是在人群中尤为突出。而另一位则是一个女子,她的身形如正在台上唱念的青衣一般,虽在外表方面并无什么端倪,但她的神情出卖了她,她像是有着不与人说的心事,看上去倒是比那位青衣更加幽怨了。当下劳作者的心中不禁有了疑问,他们好似不像是戏班的。这么想着,戏台之上又是一段武斗场面,此二人与各自敌对阵营比划了一番,那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干净的像是风在湖面上吹过。这下劳作者心中确认无疑,莫不是这二人是哪里来的练家子吧!但现在这二人都被脸上的戏妆改换了容貌,一时也见不得他们的真容。二人虽有些扎眼,但是戏份并不多,在打斗过后一阵空翻,已经钻进了戏台上另一侧写着入士二字的门帘了。劳作者随他们进入后台之后,竟也消失了,他再哪里还有心思看戏。而那二人进入后台此时已经坐在梳妆台前,他们本来就是刚加入这戏班,平时只负责打打杂的,恰好今日人事有些变动,一时有些人手不够这才让他们穿了戏服登场,这戏到这里他们已经再无戏份。二人并排坐着,相互沉默,只顾忙着给自己卸妆,妆卸到一半,二人的半边脸已经显露出来,女子停下动作对着镜子却是兀自笑了起来,男子见了也停了下来,对着镜子似有几分怒气,再加上还残留的半边妆容,在忙碌的后台里好像升起了一丝寒气。金刀风环!在他们的背后有一双眼睛偷窥着他们,等到他们若有察觉回过头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却消失不见了。在他们背后的柜子里倒是多了一个人,此人现在已经捂紧了自己的嘴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发出一些让人生疑的动静。外面的雨声好像更大了。
借着这越来越大的雨声,山林里的两个黑衣人却是安心不少。先前只有一人可以感知到林知山的方位,现在却是另一人也可以清清楚楚的感知到了。从林知山内力的散发程度来看,他更像是睡着了,这天气勾起人瞌睡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林知山不由放松了警惕,让他们变得有迹可循起来。两个黑衣人心里这么想着,心中则是一半欢喜一半忧虑。欢喜的自然是他们又跟上了林知山这条线,忧虑的自然是皇上将此等重要之事托付于他林知山,他却竟然如此容易让人找到破绽,如此何以靠他解决皇上忧患。虽说二人对林知山都已有所改观,但皇上吩咐的事情还是要贯彻到底的。下一刻,他们已经跃上高高的林木枝头,稍微踮脚借力后,又朝前纵身而下,最后像那从天而至的雨滴一样落在了林知山身后不远处的一片青草地里。这片青草地长势不高也不矮,二人趴下堪堪帮他们挡住了身形。过程中发出的声音倒也不异样,再加上林知山还在睡梦中,想是不会发现他们的。但这些都是他们心中所想,林知山的耳朵已经悄悄动了一下。二人连着着急赶路,此时也是身疲体乏,留下一人醒着观望林知山,另一人却是加紧休息恢复精神了。
雨还在下,不过雨势已经转成绵绵细雨,南方的雨就是这么捉摸不定,前一刻还倾盆而下,后一秒就如丝如针了,不过这让那人的身体很快跟着软下去,不多时他就已进入了梦乡。梦里都是花落知多少的风流往事了,不觉间入梦更深,全然已忘了身前还有更要注意的事情。恍惚之中,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阴沉的天空已经越发黑暗,夜晚像是马上就要降临了,这人一个惊醒,眼睛瞬间睁开,心里好似得到了什么预示般,紧跟着神情也警觉起来。这完全是在长期训练中养成的下意识,他觉得有些不妙,眼睛往自己的身旁望去,刚才还和自己一同趴在这里的同伴却是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青草被压过的人型印记。但他也很快冷静下来,这时候千万不能慌乱,若是此刻乱了阵脚站起身寻找同伴的话,无疑是暴露了自己,那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这么想着,他便往前爬去,先躲进一个更安全的地方才好再做打算。可惜他才不过爬了一小段距离,就听到了一声支支吾吾的声音,这声音像是有人被塞住了嘴巴从喉咙里发出的,他循声看去,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同伴被绑在了原先林知山睡觉的大树上。那人被布条缠成一个木乃伊的样子,最后布条的末端绕在树枝上,而人却呈一个倒吊的状态,此人头脑里开始充血,眼睛已经开始微微泛红,但还是一副知会同伴他正有危险的惊恐模样。趴在草地上的人经过他这么一提醒,隐约感觉到后方传来的危险气息倒是更浓了。
原来自己早已是别人眼中的盘中餐,心中一紧,也不再隐藏自己,手掌在身下一拍,整个身子已是随着这股力道飞快的往同伴的那颗大树飞掠而去,手就要拽住那捆着自己同伴布条的时候,身体却又是一顿,脚腕已经被身后的那人抓住,那人再一用力,他已是重重的被摔在地上,他想要翻过身与敌对那人展开正面对峙,好找得时机脱身,但他回过头来,眼前能看见的已是一把明晃晃的剑光了。林知山执剑但并不刺,这些人跟着他数日,却一直只是跟着,并没有其他动作,想来也不是图自己的性命,那除此以外,可见他们是有什么其他目的了,这么想来,他才离开宗门没几天,却又被人盯上,当下还真是有些好奇。
“二位好耐性,跟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我甩来甩去也没有甩掉二位,今日才与二位谋面,还真是我有些失礼了。”
林知山不过是表面客气,手上的剑却是半分也没有收回的意思,倒像是作势又把剑尖往那人逼近了一些,但两位黑衣人并不答话,他们除了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外,其他结果倒是都可以接受的。林知山见状,便自顾自的继续审问下去。
“你们跟着我到底是何目的?看二位的打扮想必是混迹江湖之人罢,我初出茅庐如何是被二位盯上的,我与二位素不相识,结仇应该是谈不上,说,跟着我到底想干嘛?还不说吗!”
说话间,林知山的剑已经一个反撩,把剑身搭在了被绑在树上的另一人身上,剑刃入肉,绑着那人的布条已有鲜血渗透出来,晕染了一小片,殷红渐浓。想来他离开宗门也是受周师叔所托,不料现在却有计划败露的迹象,这下由不得他,他必须得斩草除根了。想到周师叔,他脑海里却似有电光闪过。是了!莫不是这两个人也是周师叔派来的,为了防止我计划失败,留下的第二手准备。这么想着,他在宗门里养成的傲气却是生发开来,口气不再如之前那般友好。
“怎么,是你们头上的那个人让你们打死也不能说吗!他竟不信我,这还真是让我伤心呢!还派你们这些碍手碍脚的东西跟着,真是……”
林知山一时气结,找不到形容词往下说了。而那二人却是心中一惊,这林知山此刻就像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竟把他们的秘密说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们的神情都稍微有了一丝变化,但很快又面无表情起来。好在林知山更快,他在二人的脸上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信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不知道阁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二人只是途经此地,不料现在却被阁下绑了,阁下说我们一直跟着你,看来只是我们一直同路罢了,我们也是要往那龙池汰去的。”
虽说现在辩解也是有口难辩,但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黑衣人说完,倒是不再见林知山有何动作了,他此刻远远的往龙池汰的方向望去,似乎有一些出神。过了一刻,他又回过神来。刚才这二人一言不发,等到说出他们的心思又立马出言狡辩,林知山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他朝着地上倒着的那位黑衣人走了过去,手中从怀里掏出了一根布条。
“既然二位不肯说真话,那就别怪我了。”
眨眼间,布条已在那人的身上缠好,林知山手指快速的在他的身上点过,算是封住了他的穴位,一时半刻他是用不了内力了,下一刻,林知山牵着布条的末端掠上另一棵树,布条在树枝上绑好,便头也不回的往龙池汰而去。在黑衣人的眼中,林知山几个身形闪过,他又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了。黑衣人挣扎了一会儿,但这布条不知道是用什么制成的,越挣扎越紧,到最后他们也不由的作罢。
戏班后台不知何时点起了烛盏,有光透过柜子的缝隙漏了进来,照在那位劳作者的脸上。他的神情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不时透过缝隙观望着外面的情况。好在金刀风环也有走动的时候,趁着二人有些分神的空当,再加上人来人往要换戏服赶场帮助他挡住了金刀风环的视线,劳作者终于下定决心,从柜子里偷偷摸出了大门。看着如今的天色,觉得更是事不宜迟,得赶紧过去禀报了。他快速的又返回家中,重新戴上了立在门边的斗笠,背上还多背了一个背篓,用油布盖了,不让里面被淋湿,反身又将家门锁好。他特意将背往下弯了一度,手老实的攥着,现在更像是一个庄稼人了。做完这些,他迈步竟随着林知山所去的方向而去了。
龙池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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