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3 再探
“你是何人！”黑暗中，对方厉声叫到。秦刺已经听出声音便是白天给自己看病的老者。秦刺不答，借着窗外洒入的月光观察对方手的动向，方才秦刺一直看着老者的手，却没注意到桌子前有个趴着的人影，准备伸手掀桌时才碰到了趴在桌上的人。秦刺更是惊疑，又往右越开，躲到了一旁的书柜边。
倘若在平时，早已惊动了秦家的暗哨，但今天秦家暗哨并不见踪影。老者又站在门口喊了两声，并未使出暗器，秦刺只觉得背后冷汗直流，但忌惮于老者手里或有暗器，不敢妄动。
不多时，屋外又有数人提着灯笼来了，借着灯笼之光，秦刺看清了桌前人的样子，竟是秦仁宽！脖子上插着一支细小的针，已被透喉而死。所有人都大惊，一名提灯少年更是大叫一声，把灯笼交到老者手里，直取秦刺。
秦刺虽没有见过五禽戏，但知道五禽戏乃华佗自虎鹿熊猿鸟五禽动作里悟出的一套近身体术，拳、掌、爪、指、腿法皆有，还可以辅以兵刃，委实变化多端。少年拳风甚急，直取秦刺面门，秦刺左手一格，少年便化拳为爪，抓向秦刺左手腕上的太渊内关二穴，变化之快，出手之诡异，实出乎秦刺意料。倘若秦刺抽手后退，便会给对方拿住手腕上的穴位，秦刺原本格挡的手掌握成拳不退反进，少年原本抓的是穴位，便变成了秦刺的手臂，尚未施力，左肋已被秦刺拳头击中。秦刺出手，从来稳而精准，力道拿捏的不差分毫，倘若这化格为拳的一击是秦刺预料之中，那少年的的肋骨早断了七八根了，但秦刺这一击是乃是临时应变，以进为退，更兼少年身法清奇，抓下发现不对时硬是把往前的身形顿住，身子后缩了一分，所以这一拳击的不实，少年中拳不至于大伤。秦刺一式用老，再催后劲的时候少年已闪身一旁，从怀里取出了闪闪的银针。
“文严，秦家家规，非绝境之处，非救人之际，非至恶之徒，不可动打穴暗器，你可记得？”老者忽然道。
“此人半夜蒙面，一袭黑衣，还杀了祖父，难道还不是至恶之徒？”
老者转向秦刺道：“我秦家与你无缘无仇，我大哥可是你杀的？”
秦刺默然无语，用余光看了一眼离自己近有半丈的窗户。秦刺知道再耽误一会，秦家人都会赶来，自己就无论如何逃不出去，现在对面虽然有五人，但除了那个老者和少年，剩下三人不过是秦家家丁，料想不会武功，秦刺本想一击便伤了这少年，再把少年抛向老者，自己借力反弹，从窗户遁走。可少年已取出了暗器，天底认穴再没有比秦家更准的，自己实在没有把握从窗口直接逃走。
“你既然不说话，我也只有先把你拿下再问了。”老者忽然手持灯笼直奔秦刺，那灯笼柄乃是铜铸的，在老者手中犹如一支判官笔，不离秦刺身上大穴，灯笼并没有随着柄而动，反倒是在老者力的控制下不离秦刺眼前，秦刺一边要应付这如同灵蛇的一根灯笼柄，灯笼的火光却时不时的闪在眼前，越发的看不清老者的出手轨迹，老者手里的这一个普通灯笼，却成了秦刺生平见过最古怪难测的武器。秦刺几次想用虚招逼退老者，借力往窗口处闪去，老者似早已发现了秦刺的动向，总是封住秦刺往窗户一边的去路。眼见秦刺被逼的离窗口越来越远，屋外已经响起了人声。
“束手吧。”老者攻势更急，秦刺看来已极难招架，老者灯笼晃向秦刺左眼，灯笼柄却斜向刺往秦刺云门大穴上，秦刺身形已拧动过，旧力已竭，新力未生，眼见就要被点中，秦刺忽的张开嘴咬住了灯笼，老者料定天下武功再无招式能破自己这一招，可偏偏天下武功里没有用嘴的一式。灯笼柄来势一缓，秦刺已侧过身，灯笼柄从秦刺右肩划过，老者招式用老，尚未变招，秦刺已如鬼如魅的欺近身，沉肩发力，撞在老者左胸上，趁老者气滞之迹，秦刺一步跃向窗户，老者也应变奇快，化握为掌，把灯笼拍向窗口，灯笼柄如同一杆标枪刺出，去势极急，这一掌拿捏的精准，秦刺若奔向窗户，越窗之时，已无处借力，想再调整身形也会为窗口所卡，必会在穿窗户时被击中，铜灯笼本身便沉，老者又以掌力击出，这一击之力，任你多强壮的身体，也定受重伤。但老者的得意还未持续一瞬，已发现不对，秦刺虽往窗口处跃，但趋势很缓，调整身形后居然拧身蹬地，箭一般往屋顶射去。那屋顶本有个小窗，不过两尺见方，以成人的身形绝过不去，但秦刺年幼便开始习缩骨功，这本是下五门的技法，江湖中自重身份的人都视作低劣之技，不屑学习。起初秦刺故意总往右边窗户看去，引得老者注意力全集中在封闭右边位置，秦刺又故装难搪，往左退去，接近左边的小窗。老者虽未料到秦刺会缩骨之法，但倘若秦刺开始便直往小窗奔去，也绝难遁走。
秦刺从小窗跃出，展动身形，一个起落便越到墙外。秦仁宽已死，他的任务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完成了。每次完成任务的时候，秦刺就会变得很疲倦，这个古老的挣钱的行当却极少有人从事的原因就是对这些人要求太高了，他们要忍受一切的危险，还要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和杀完人以后的那阵恶心和恐惧。
没有杀不死的人，也没有只杀人不被杀的人！秦刺这一次虽然没有觉得恶心，但他内心已有一种无力的恐惧，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一层密网里。
昆虫起初沾到蜘蛛网的时候总是毫无感觉，慢慢的开始挣脱的时候却发现越缠越紧，等到真的被缠住了的时候再想用力却发现手脚都已被缚住，无力挣扎。
秦刺现在就是那只已沾到蜘蛛网的昆虫。但他却不知道这网究竟是谁结的。
月光，忽然刺眼了起来。
天上的月儿还那么圆，那么亮，那么美，可是下一个十五是不是月儿还照的到自己呢。秦刺杀的人被秦刺决定了生死，但秦刺又何尝不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月亮照耀了人间，好似有着无限的光华，但月亮的光华却又不是自己的，它既不能决定什么时候出来照耀人间，也不能在自己意兴泱泱的时候就闭门不出。虽然月有阴晴圆缺，但这阴晴圆缺全不是自己的意思，连阴晴圆缺都是周而复始的轮回，在多的光华也只剩下无趣了，倒不如那漫天的星星，不知何时而现，何时而灭，虽然远不及月光明亮，却自由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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