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狐 (1 / 5)
秦始皇二十六年，九月初九，卯初。
一夜入冬的上郡郡治肤施城，鸡鸣无闻，只有风声呼啸。
灯火昏暗的西北城楼，守城材官笼着手，怀抱长长号角，从值更门房的乌柳门帘钻出，挪步到城墙垛口，对着黑麻麻的天，伸长脖子干咳两声，举起号角呜呜咽咽吹了四响。
“呸，吹不吹一个球样！”
被风撕得断断续续的号角声尚未散落，虎头城门吱呀呀闪开一条缝。
蓄势已久的风沙，洪水般倾泻而入。紧随两声沉闷巨响，黢黑的门洞里，闪电般冲出两骑暗影，眨眼工夫化入城外的滚滚尘暴。
混沌旷野中，时有时无的马蹄声，逆朔水而上。
天色朦朦稍亮时，马蹄声已至上郡军北旅骑兵驻地银州地界。午正时分，马蹄声进入武库县境。朔水两岸延绵百里的驯马大营影影绰绰。
未时过后，马蹄声进入山矮陵稀、沙丘隐现的白土县境。尘暴渐渐变为糜子浓粥汤色的滚滚沙暴，马蹄声亦渐渐淹没在仿佛急瀑湍流的震耳风声里。
酉初将至，风势缓缓衰弱下来。消失近一个多时辰的马蹄声，亦似祭舞开场的哒哒拊石，隐隐约约再次响起。
风声渐趋微末时，蹄声愈发清脆。一轮残阳浮出，斜挂天际。
寒瘦朔水泛起粼粼波光，一前一后策马左岸、逆风狂奔的一壮一少，如同两张迎风剪纸，在冷冷的河面投下随波抖移的长影。
打头的壮者，深目高额，虬髯浓密，略见灰白的三尺长发，随风飘扬，身着青灰色方格紧身窄袖深衣，斜挎一张百二石黑漆硬弩；坐下一匹精壮乌骊，鞍前斜插两杆猎矛，鞍后捆缚一副羊皮行囊。
尾随年少者，脸庞青涩，头扎黑色麻巾，腰插一柄黑鞘短剑；坐下一匹俊朗银骝驹，黑亮马鬃编作百条细辫，辫尾皆系绛绦，如同一抹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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