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9 墙内(上) (2 / 6)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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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9 墙内(上) (2 / 6)
        在梦境中,这个瞬间被无限地拉长了,而且细节也详尽得不像她真能体会到的:店里潮湿憋闷的空气掀起了一阵清爽的微风,那是刚才马蒂陶走出店门时从外头涌进来的;赤拉滨在她背后发出一种奇怪的吸气音,有点像在惊讶,又有点像在发笑,总之不大像在惊惧;在她视线的正前方,马蒂陶的嘴唇微微张开,隔着窗户喊叫:“把门——”接着却停住了,似乎发觉为时已晚。她仍在盯着詹妮娅,手里的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脚下还踩着被她击倒的人。那画面被框在窗格里,很像一个有意编排出来的镜头。

        詹妮娅对曾经映入自己眼帘的这一幕印象深刻,因为她觉得这很像是人临死前会看见的场面。她的心突突直跳,等着下一刻枪声响起,让她像被拔了电源线的屏幕似的眼前一黑,或者她身后的赤拉滨会先血溅当场。

        其实死亡不可怕。她居然还有时间思考这个。很多死法从外人的视角看要比实际经历糟糕得多,因为疼痛和神经反应都需要时间。就拿被僵尸吃掉大脑这事说吧,反正脑组织里也没有痛觉感受器,所以这事儿的折磨区域应该仅限于脑膜和头皮损伤。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她又没真的见过人被生吃大脑——不过最近她时不时会寻思罗得死前是什么感觉。至于被枪击中脑袋,那就更是种不遭罪的死法了。在痛觉神经反应过来以前,人的灵魂早已经溜之大吉,只是外人瞧着会不大体面。

        思考这些或许是为了让她自己消除恐惧,从身处的危机中抽离出来。但是当墙边那些人的枪口指向她时,她好像真的什么也没想,只是事不关己似地观察着。店里最先掏出武器的人是一个站在门廊尽头的男人。他站的角度比较微妙,几乎打不着赤拉滨的要害,只能打中挡在前头的詹妮娅;他掏出来的武器也长得很怪,有一个特别细长的发射管,匣机部位却极其短小,詹妮娅甚至不知道它该不该叫做是枪。

        她没有机会从这把武器射出的子弹来做判断了。在梦境中,就跟不久前她在现实里经历的一样,那个人刚把握枪的手抬到胸前,眼看正要平举射击时,忽然就静止在原地不动了,像个活灵活现的人体雕像,被创造者的巧手停滞在一种将发而未发的动态中。他脸部肌肉已完全僵木了,可眼神里却还流露出诧异,詹妮娅由此认为他并没有失去意识。

        有一道气流似的影子从他脚边射了出去。它快得完全辨不清形体,会令人觉得是眼睛疲劳时产生的眩晕,或者冷热气流形成的空气扭曲。这道影子,在真正发生过的现实情景中,是詹妮娅的视野压根就捕捉不到的。她只能通过事后的观察推测菲娜当时的行动轨迹,知道它是从门口潜了进来,首先袭击了最近的人,接着又冲人最多的角落去了。

        她早就观察过菲娜那种极其独特而惊人的变色能力,知道它只要愿意,在静止不动时几乎可以做到隐形,而即便是在急速奔跑里也能大体调整到跟环境色一致,这就足以使人的眼目抓不住它了,因此她也没机会研究它是怎么靠四条短腿移动得那样迅捷的。在梦境之中,她把它这种高速的动态幻想成了一道扭曲而无色的烟尘,在整个店铺里四处弹射,偶尔漂浮在货柜或桌脚的阴影里,从中露出半透明的脸部轮廓,那模样有点像是柴郡猫每次消失前残留的微笑。

        在梦中,詹妮娅隐隐明白这次冲突的结果,因此她还有余裕去仔细观察。身后的赤拉滨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大意呀,瞭头,外头还有一个呢。”这句话好像真的发生过。她想着,多少觉得有点佩服他,至少是有点羡慕,因为冒牌剧作家似乎真的对什么样的场面都不害怕。为了不落下风,她也只得装出见惯风云的模样,一边保持下巴微抬的动作,一边斜着眼朝左右两边张望。这种姿态是她从居民社区里最难相处的一位老太太那儿学来的,专为了在彰显自身傲慢的同时还能把左邻右舍的八卦尽收眼底。她看见了墙边的另外三个人:两个站在她斜前方,“读书女孩”帕里则要稍微靠后一点。他们全都面朝着她,除了帕里外手里全拿着家伙;其中一把武器詹妮娅可以肯定是手枪,装填火药子弹的那种,但另一把则造型怪异,她从来没在马尔科姆的枪械指南上见过。帕里倒是没有枪,手里只握着一个很小的喷剂壶,但包装颜色和之前迷晕安东尼的并不一样。

        玛姬·沃尔给她的每个手下都配备了不同的武器。之前詹妮娅没有时间细想,但在梦境中事情似乎都变得很慢,让她能重新审查自己的记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认为这大概和赤拉滨有关系。也许赤拉滨有所隐瞒,杀死他需要的远不止是恰到好处的两枪。她细细地看过每一个人手里的家伙,猜想它们究竟有什么作用。遗憾的是她也只能猜测,因为屋子里的四个人都没有机会真正施展他们的武器。

        菲娜化成的轻烟在店里四处飘飞,每经过一个动作笨拙的敌人,对方立刻就变成了僵硬的塑像,只剩下眼睛咕噜噜乱转,表情滑稽而夸张。这些都不是真的。詹妮娅心里很清楚。她记得实情是这些人的反应其实都非常快,而菲娜将他们制服不过是一两秒内的事;它准是紧贴着墙角奔跑,逐个袭击了他们的脚或小腿,因此她根本没机会看清楚整件事的过程。如今梦境弥补了她的遗憾,让她在想象中重新见证了那生死一瞬。事后她发现帕里手中的喷剂是对着她的,很难搞清楚里头的成分是什么,但如果当时她真的吸进去了一点,即便不是致命的,恐怕也会头晕脑胀,甚至是呼呼大睡,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詹妮娅继续坐在桌子上,环视四周陷入僵木的几个人。她没有尝试跑过去夺走他们手中的武器,因为她不知怎么已经预见了结果(实际上,因为她在现实中尝试过了)。菲娜的毒素造成的效果不止是单纯的瘫痪或麻痹,而是种骇人的僵直。他们都硬邦邦地抓着各自的武器,连稍微弯曲一下都做不到。如果詹妮娅硬要缴他们的械,没准得掰断甚至生生切掉好几根手指才行。在童年的幻想中她也许做过类似的事,但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再说当时的情况也太仓促,她并不知道玛姬·沃尔会不会派援兵过来。

        她看向最后剩下的那个敌人。马蒂陶正与她隔窗相望,脸色有点苍白,但一点也不惊慌,而是明显地思虑着什么。目睹了同伙们是如何在转瞬间丧失行动力以后,她没有贸然闯进来完全是明智的做法,而且反倒可以形成她的优势,只要她盯紧了店门,菲娜也没法像伏击其他人那样轻松地搞定她。她想明白了这点,手中的枪口便不再对准詹妮娅,而是斜斜地指着店门的方向。那意思很明显:如果店门那儿传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会立刻开枪射击。

        詹妮娅的视线飞快扫了一圈。她没有找到菲娜眼下躲藏的位置,但是知道它一定还在店里,于是用力地摇了摇头,警告菲娜——准确来说,是在警告更通人性的米菲——现在先什么也没别做。在昏暗狭窄的店铺里要射中菲娜很难,可如果马蒂陶只是用一把枪守着出口,盯着那扇动静极大的店门是否被什么东西推动了,事情就很难说了。

        “哎呀,”赤拉滨在她背后说,“咱们陷入僵局了,瞭头。”

        这句话,睡梦中的詹妮娅知道,并不是自己第一次听见。这不过是她记忆的重演。但这回她忽然对他这副看好戏的态度生起气来,于是她做了件记忆中不曾做过的事情。“那么也许你可以想想办法,”她反唇相讥,“你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建议?这可也关系到你的生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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