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春晖朝霭 (1 / 2)
耶利格百无聊赖地灌下了一口上级送来的烧酒，倚在桌子上，拄着脸看着窗外缓缓浮起的雾气，与那正逐渐变亮的天地。前两天茉莉到热砂荒原冒险去了，耶利格其实也没必要再值夜班，但这两天耶利格还是以会长的身份执勤，每天直到冒险者们起床才会回去休息。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凌晨值班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这两天他等的不是茉莉，而是朝阳。
他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如果他是的话，也不可能天天在公会里待着。几年前，在完成了一次堪称波澜壮阔的冒险后疲惫不堪的他回到家里，却发现他的家早已人去楼空，妻子和女儿都已不见踪影，只有一封信细数着他的罪恶。
耶利格一直记得他当时的震惊与悲伤。失魂落魄的他回想着他曾拥有的幸福家庭，也回想着他是怎么失去那些的。他实在太不安分了。如果他没有组建家庭的话，年近不惑的他倒是可以仍在外冒险。但他当时已经有妻有子，条件已经不允许他继续闯荡了。正因如此，公会也为这个极为资深的冒险者安排了不错的工作，让他能在发挥余热的同时照顾好家庭。
可他偏偏在家里需要照顾的时候，选择继续自己的冒险事业。于是，他的家人过上了每天都为他提心吊胆的日子。他的家人不是因为恨才离开他的，只是因为实在受不了那种生活了——他的家人们永远不知道，整日在龙潭虎穴冒险的耶利格究竟是会站着回家，还是会躺着回家，还是会装在盒子里回家。
耶利格在望着那一片狼藉时便明白了一切，他不恨家人，他只恨自己。他清楚地明白，他的家人在离家出走之后会经历怎样艰难的生活，他也无比地想冲出门去寻找她们。但他也明白，破镜无法重圆，发生过的事情永远无法被改变。而且即便他重新与妻女团聚，他也未必能压得住自己的性子，也许他的妻女会因此承受更多的痛苦。于是他选择了放手，与自己的过去做了告别。
实力强劲的耶利格即便年纪很大了，身体机能依然没有被弱化，且随年龄而增长的对气的亲和力，令他的战斗力反而处于巅峰状态。可他也不想再去拼命，未来终究是属于年轻人们的，而不是他们这群已经走向暮年，创造力不断降低的人。于是边境的小镇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冒险者公会，也出现了一个整天和冒险者们混在一起的大叔。早已不年轻的他现在想做的，就只有呵护这些新生的朝阳而已。
耶利格并没有回忆他的往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看着那虽柔和却不断增长的光亮。虽然他在凌晨值班主要是为了照顾茉莉，他却也从值班中体会着这个时代所少有的宁静。其放空大脑，感受时间流逝的行为通常会被茉莉，偶尔会被冒险者打断。他原本以为今天他还会这样看着窗外，直到阳光将冒险者们叫醒，并没想到刚刚回来的茉莉仍能起得这么早。
鞋跟与木质楼梯接触的声音因公会的寂静而显得格外引人注意，耶利格自然也发现了有人正走下楼梯。从那逐渐接近却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中，耶利格感到一丝熟悉，不过他也没有试图站起身去帮助正在下楼梯的人，而是转头注视着楼梯口。在发现正艰难地抓着扶手走下来的人是茉莉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由于冒险生活的紧迫，以及需要遵守耶利格的要求，茉莉在过去的一年中并没有购置衣装。因此她可以穿的衣服，仍然只有耶利格送给她的那件长裙。除头发有些参差不齐，茉莉的外貌与衣装都与第一次冒险后的她重合。若茉莉不是从公会内出现的，而是推开大门走进来，耶利格会以为自己回到了一年前。
“早上好，大叔。”茉莉的语气和微笑都一如往常，耶利格虽然发现她身上有什么发生了改变，却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于是他把自己的感觉归结于疲惫。
“早上好，小圣女。”耶利格带着戏谑的语气说道：“起得真早啊，你昨天被我们抬回来的时候可是睡得像个小猪一样。”
“我其实不喜欢早起的，可是还有……”因某些因素，思维有些迟钝的茉莉花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耶利格说了什么：“大叔已经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事了吗？”
“那么大个圣杯就放在你旁边，想看不到也难吧，不过这里的家伙没有一个识货的，只有我，还有里奥他们知道这件事。”耶利格说着饮尽了杯中的烧酒，拿起装酒的陶瓶打算给自己再倒一杯，不过他发现茉莉正试图将她的身体挪到自己对面，于是耶利格朝茉莉举了举酒瓶，说道：“要不要来一杯？”
“唉，嗯，应该可以。”茉莉略做思索后，竟接受了耶利格的邀请。
“你来真的？你不是滴酒不沾的吗？”耶利格此前也常常向早起的茉莉发出邀请，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受了邀请。
“怎么说好呢……总之，我想要接触一些新的事物。”茉莉的神情显示她正在思考什么，不过她还是拿起了一个酒杯，坐在了耶利格对面。
“那正事一会再说，咱爷俩先喝一点。”耶利格自然不会打退堂鼓，由于有古德曼的诊断在先，他并没有担心喝酒会给茉莉带来不好的影响。耶利格接过茉莉的杯子，让澄澈的酒浆缓缓地流入她的杯子：“事先说一句，这酒可比麦酒烈多了，待会被辣哭了可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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